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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 不该拆走，那把仅剩的亲情（孙冬如）

    昨雨刚过，路过城郊，一眼望去，满眼的清新,油菜花松散地也有些无奈地谢下了原先耀眼的黄,但麦穗儿昂扬地抖落着一肩的水气，得意地站立着。
    不远地见一老太驮着背在田埂上一步一趔趄地崴着，手里牵着一条绳子，绳子那头栓着半截人高的大黑犬。黑犬不断地回头吼几声，吼声中也不断地夹杂着老太的呵斥声，追随吼声仔细回望，方见田埂的岔口停着红色的轿车，一对年轻的夫妇正着急地把车内的小女娃使劲地往下拉。
小女娃一身的红衣，两个羊角辫子如她那小脸蛋一般，刹是可爱。看来小女娃是不情愿地下车的，怕犬？怕淋漓的路？还是怕陌生的亲情？
    雨后的这一景，时常在梦中撞见过。
    看得出老太急切地想摆脱车内下来的人，不要跟着她，不要他们找到回家的路。但固执与怠慢僵持着，只有犬吠声定格在一抹酸楚里，老太两步三回头地近乎乞求的目光地探扫着那三个人影子。
    猛想起，老太是有些熟悉的。在不久前，我家准备精心地装修，（小区太现代太优美了）老太与另外一些老人门聚集在我新房的小区大门外，因有门卫/和探头的缘故，他们被零散地隔挡在外，有的老人双手紧紧地攥着小区的栅栏，似乎要望眼欲穿每一幢楼，每一块砖，每一寸土，有的老人席地而坐，以期自己的屁股能多感受一下曾经的每一间砖屋，每一棵树，每一片菜叶散发过的温度……
    原来老人们留恋的确实是小区的每一寸土、每一片菜叶，因为每一寸土、每一片菜叶原先托忖过他们祖祖辈辈的那个曾经的家，托忖过他们祖祖辈辈的传统多味的梦，托忖过他们子子孙孙的遥远饱满的希冀，而此刻拆迁、拆迁拆来了老人们的失落、孤寂、埋怨、不悦和恐惧……
    也正是那日，听到过那驮着背的老太，抹着浑浊的泪，于窃窃私语里独自低喃：咋就没了呢，我的家我的园，再穷的地我也不能走啊，不能走。
    后来得知老太的老公已经与4年前先走了，得的是心血管病。老太的儿女们都在外奔波，只她一人挨着老公留下的黑犬独自过着余下的日子。近年又遇拆迁，暂租住在小区旁的民房里（其实这些民房今年年底也该拆迁了）。老太总觉得愧疚，认为自己没能耐守得住他祖辈留下的家当，所以每天她都与一些老人不约而同地造访那个曾经的家。
    今天，大约又是小女儿驱车来接老太去省城了，听门卫师傅讲老太很倔，刚才那红色车就是停在小区来找那老太的，红车尾随了老太4年，也没把老太带离这片土地半步。红车早已疲倦了，红车里的人似乎也开始疲倦，每一次亲情都在近乎争吵声中遗失，带不走，该怎么办呢？
   眼看着这一次，红车就要熄火，因为小女儿答应红衣小女娃，今天是最后一次来带，带不走，只好放下孤单的老人，举家漂洋过境，因为小女婿后天要出国工作。
    眼看着这把费解，把那把仅剩的纠结了无数泪光的亲情吹散，吹远……老人、孩子都很心痛。
    老人坚决不要保姆，就要守着这片土。
    日前，我本该乔迁，但与心不忍。老人怕愧对那曾经的家，我怕愧对老人那双浑浊的泪眼。如果老人愿意-----我新家的门永远为老人敞开。
    好在，油菜花金黄的俊秀连同麦苗坚挺的豪放，已经绽放在我和老人的心头。日益喧嚣的城市啊，你真不该拆走那把仅剩的亲情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10-5-18，不该拆走，那把仅剩的亲情（孙冬如）